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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邻三爷

作者: 一溪流水2023/09/11生活随笔

秋雨连绵,我们都成了困笼里的鸟儿,雨天出行不便,只能宅在家里读书。书读得倦了,我带着女儿站在楼道口的台阶上看雨。

秋雨如缕如丝,缓缓地飘洒着。院中寂静,几株女贞树和合欢树也静默地立在雨中,更显寥落。楼上的邻居从我们身边走过,习惯性地问好,像城市里的大多数邻居一样,客气而疏离。

这样的时刻,这样的心境,我忽然强烈地思念起故乡来。若是在乡下老家,遇到这样的雨天,是断然不会寂寞的,因为有三爷家可去。

三爷是村里的木匠,也是我家的东邻。20多年前,我读小学,三爷那时候50岁左右。因他的手艺好,村里经常有人找他做门窗、打家具,甚至做寿木。打我记事起,他家就整天传出刨木头和锯木头的声音,院子里也常年飘着木头的清香。我最喜欢看三爷刨木头,他手握刨子在木料上流畅地来回游走,白花花的木屑就从他粗糙的指间落下来,有一种特别的美。

三爷很和善。他是圆脸,眼睛不大,说话慢条斯理的,一笑眼睛就眯起来。他爱抽旱烟,腰间常年挂着旱烟袋和木匠用的墨斗。三奶奶则相反,她人也很好,但是脾气急,大嗓门,说起话来嘎嘣脆。她是个左撇子,我记得她最经典的动作,就是端着饭碗,筷子掉了,从地上捡起来顺手在腋下衣服上一擦,就又吃起饭来。

那时候的农村,胶鞋还很稀有,自动伞也不多。三爷会做一种特殊的鞋——木屐(农村也叫泥屐儿)。下雨或下雪了,可以将鞋直接穿进去,走泥路完全不用担心。三爷家还有一把木质伞架、黄油布伞面的大伞。每逢雨雪天,母亲就去借三爷家的木屐和伞让我上学,或者三奶奶隔墙主动叫我去拿。

那时候,我们一道沟有六七户人家,只有三爷家有台小黑白电视机。夏天的晚上,吃过饭,大家就搬个凳子到三爷家等着。三奶奶把电视机搬到堂屋门口的方桌上,人们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,边看边聊,从《新闻联播》一直看到屏幕上出现“晚安”字幕。《渴望》《霍元甲》等当时热播的电视剧,我们都是在三爷家一集不落地看完的。

秋天,人们常常边看电视,边摘刚从地里薅回来的花生;冬天,三奶奶会生好一盆旺火等着大家去。我们两家最近,母亲又和三奶奶要好,我自然是常客。冬夜烤着火,三奶奶会捧出一大捧花生,我们围着火盆边烧边吃。等剧终人散,三爷往火堆里埋几只红薯,到第二天早上,美味的烤红薯也少不了我的。

“妈,我冷了,咱们回家吧!”女儿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。拉着女儿的手,我们回身上楼。

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。想着自己的童年,若是在老家,这时我们定是在三爷家,三爷在做木工活,三奶奶和母亲纳着千层底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。我则打了黄油布伞,蹬了木屐,在雨地里快乐的撒欢儿,真好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