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遛鸡

作者: 董灵超2024/02/27情感文章

在南方,我养过两只鸡。

原本从市场上买来五只母鸡,吃了三只,剩下两只想缓一阵再吃。不料,没几天,它们送给我一个圆圆的小鸡蛋。吃掉它们的想法瞬间土崩瓦解,我把它们养在了柴房里。

大个的那只通体嫩黄,鸡冠有点儿大,我叫它大冠。另一只个头小,颈间有一圈儿黑色花纹,我叫它花脖。

一天,我发现鸡竟然在吃自己下的蛋。老人们说:“那是鸡缺钙了,它得见阳光,得吃沙子。”

南方的野草甸子星罗棋布。我开始遛鸡。我备了一个漂亮的竹笼子,又从农家的稻草垛上薅了几把新鲜稻草,把笼子里铺得软软和和的。

两只鸡一见笼子,咕咕叫着探头探脑起来。然后,它们撅着肥胖的屁股,歪着脑壳绕着笼子走了两圈,竟然直接找到笼门进去了。

我没想到鸡这么聪明。

从此,我每天都会提上笼子,去遛鸡。

湿地里,肥胖的蚯蚓到处都是。起初,两只鸡对蚯蚓挺感兴趣,但慢慢地它们就想换换口味了。

它们走到野草甸子的腹地,去逮蚱蜢。咕咕、咕咕,花脖要是捉住一只蚱蜢,一定不急于吃掉,非要虚张声势,向大冠炫耀。待大冠扭着胖身子跑到跟前,它再一口将蚱蜢吞下。大冠就很惆怅。花脖呢?被蚱蜢噎得脖子抻得老长。大冠逮着蚱蜢,却总是不声不响地拿下吃掉。它俩谁更聪明,我也不知道。

有时候,它们在草甸子里捉虫,我在敞亮处看书。本来一派祥和,却不知谁先咯咯嗒嗒狂叫起来,接着就是一场二重奏。起始,我以为有什么异物吓到了它们,抄个木棒走近,却发现风平浪静。渐渐地,我就习惯它们这样抽风了。

鸡不会想家吗?见它们没心没肺、能吃能睡的样子,我真有点儿好奇。它们难道把小时候的事儿都忘掉了?

它们一定是有记忆力的。

每次我去遛它们,它们都心领神会,叫声格外轻柔,眼神儿也透着对我的讨好。

最烦的是,我去上班,它们能撒腿追着我跑老远,对路人投来垂涎的目光,一点儿都意识不到。我只好把它们轰回去。

下班回去,正在野草甸子里觅食的它们,一见寻来的我,先是一愣,然后撒欢儿奔过来。我捡了它们下在稻草窝里的鸡蛋,给它们换换饮用水,陪它们待会儿,心情像被暖暖的阳光晒了。

两只鸡天天下蛋,肛门都被撑裂了。我劝它们“先别下蛋了”,可它们不听。

花脖个儿小,下的蛋却格外大。有次,我捡了一个像鹅蛋一样的巨型蛋,打开后发现是双黄的。

两只鸡,陪了我三年。

那个暑假,我外出了八天,回去时,听说两只鸡死掉了,原因不明。

记得一个夏夜,我觉得柴房太热,就把鸡笼放在外面的草地上,想让花脖和大冠凉快凉快,然后出去散步了。我回去以后,发现笼子里只有花脖,大冠遍寻不着。我问:“花脖,大冠呢?”花脖置若罔闻。

那晚,我没怎么睡。次日早晨,我不抱希望地下了楼,竟见大冠神采奕奕地从一片茂盛的南瓜藤里踱了出来。朝阳轻浅的金光照耀着它,我的心一下子明亮了。

原来,那天晚上,附近有人放焰火。胆小的大冠躲到南瓜藤里了。

可那个暑假,它们再没回来。

花脖和大冠消失10年了。我尽力避免说及它们,好像生命中的那些来去,都不过是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