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虫鸣入心

作者: 高坚2023/11/24情感文章

我有两件事一直深埋在心底,一是我暗恋上了邻居家的小女孩,一个是我被刘亮程的散文《与虫共眠》欺骗了。

母亲病逝的那段日子,我的心像煤油灯断了捻似的,不管白天黑夜一片漆黑。十八九岁正是血气方刚充满朝气的年龄,络腮胡子好长时间也不修剪,任由其疯狂生长,越来越显得老气横秋。由于不会做饭,三餐基本是玉米楂子,火候掌握不好,煮出来的饭有时夹生,有时稀烂,看到幼小的弟弟妹妹不情愿的眼神,我也感到很无奈。

邻居家有个儿子在城里工作,端铁饭碗有红本粮,家里细粮不断,他家厨房时不时飘过来烙白面油饼的香味,让我有大烟瘾犯了的感觉。豆油特有的味道,馋得我一直流口水,我怕在弟弟妹妹面前现眼,常常背过脸去。每闻到香味,我通常会关上窗子和门,但窗子和门都已破损,根本阻挡不了豆油烙饼特殊的香气。索性一走了之,不闻不馋。临走时带上借来好几天的刘亮程散文集《一个人的村庄》,到西大河边的草地上阅读。当读到《与虫共眠》时,我被深深吸引,平时讨厌的那些蟋蟀、蝉、萤火虫、蚊子、天牛等小虫子越发可爱起来。

回家时,邻居家豆油烙饼的香味早已飘散。远远地望见邻居家的哑巴小女孩在我家篱笆门外等待,走近一看,她手里捧着用牛皮纸包着的白面饼,饼上的豆油已把牛皮纸浸透。她嘴里呜哩哇啦手上比划着,我明白她是给我家送的。激动的我在接她递过来的油饼时,没注意碰了一下她的手,酥软绵滑,有点被电到的感觉。直到女孩快速转身到家了,开门声才让我回过神来,我还没来得及表示感谢呢。

这时弟弟妹妹跑出来,直直地打量我手里的油饼,我忘了吩咐他们进屋洗手,从最小的妹妹开始分油饼,我和二弟一人一半,哥五个正好把油饼分完。与弟弟妹妹的狼吞虎咽相比,我的吃相也好不到哪里,就似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,我没来得及品尝出滋味就把半块油饼造完了。我满脑子都是邻居家那个小女孩的一颦一笑,想阻止都阻止不了,可能这就是暗恋吧!

等熬到了晚上,索性就学刘亮程的散文《与虫共眠》里的情景,找到架豆角丛钻进去,眼睛正好对着邻居家哑巴小女孩房间的窗户。她家的灯还没点亮,我脑海又浮现白天小女孩送油饼的样子,真的很神奇,曾经那个爱流大鼻涕讨人嫌的小屁孩,转眼就出落得亭亭玉立了,红色绒布小衫,蓝的确良裤子衬着大长腿,斜斜的长辫子搭在后背上,乌黑的眼眸总是微微笑着,虽然不说话,一眨一眨的,很是动人。远远的,便能闻到她身上紫罗兰雪花膏的幽幽清香……

正在我回想白天的一幕时,豆角架周围各种虫子们此起彼伏地鸣叫着,我的心不在虫鸣里。当一个虫子发现我时,它惊喜地钻进我的裤管,自顾自地吸食着我的血。然后它爬出裤管,大声地呼唤着它的同伴们,不一会我的袖口、领口、裤管窸窸窣窣地爬进更多不知名字的小虫子。在小虫子大部队纷纷钻进我衣服时,邻家小姑娘房间的灯光亮了,她刚洗完头发,雕花木窗棂里,她披散着头发,正在梳理发丝,美丽的身影投在窗棂上,太美了!虫子们好像知晓了我的秘密,有的大胆地爬到我的脸上叮咬着,我身上被叮了左一个右一个大包,眼皮又痒又肿,这时邻家熄灯了,我才不情愿地钻出豆角架丛。

回到屋里,我才感到自己身上到处都钻心的刺痒。那一夜,我失眠了,满脑子都是邻居家小女孩的身影。我把原因归罪于虫子们,翻来覆去睡不着,虽然关着窗子,虫鸣还是一阵高过一阵透过窗子传过来,可能是它们在我身上吃饱喝足后有了大把的力气,卖力地鸣叫着。那一夜,只有它们知晓我的秘密,它们在深夜里到处宣传着……稀里糊涂的,我好像进入了梦乡。梦醒后已是晨曦,身上虫子的叮咬处已经结痂,我告诫自己只有一次,下不为例,我原谅了昨夜的自己。但我一直坚信我被刘亮程的散文《与虫共眠》欺骗了……